绿蘩悲水曲

但行善事,莫問前程

吾道一以贯之:《论语》首五章对读

孔子说“吾道以一贯之。”

所以说,“一”的意思贯穿了整部《论语》,拿开篇的首章三句做例子,当然不是孔子说了三句不相干的话。

 

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?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?

 

先说“学而时习”,且不深究“学而时习”的意思,去看它和第二句的关系,那么“学而时习”就必然对“有朋自远方来”产生积极的效应。

《论语》的后文中讲到“君子以文会友”,大抵就证成了这种意思。

再反过来,从“有朋自远方来”反看学而时习,那么朋友从远方来访,自然是要共同从事“学而时习”的工夫了。但是与“学而时习”不同的是,“有朋自远方来”是无法确定的,不可以将它预设为“学而时习”的目的;所以面对这些未知的、不确定的因素,即使是被友人误解了,也不会对自己的学问产生任何挂碍。

大抵“学而时习”本就是“悦”的,而值得期冀等待的“有朋自远方来”又是足以“乐”的。

如此一来,怎么会因为“人不知”而产生愠怒之情呢?

从小处看,即使是首章的三句,也是在被“学而时习之”这五个字贯穿了。

从大处看,“学而时习之”所贯穿的,又不仅仅是首章。

“学而时习”,学什么、习什么?

 

有子曰:“其为人也孝弟,而好犯上者,鲜矣;不好犯上,而好作乱者,未之有也。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。孝弟也者,其为仁之本与!”

 

章二说:“孝弟也者,其为仁之本与”,可见有若认为是在“孝顺长辈”和“友爱兄弟”上面。

章四提到“忠”,又提到“信”,可以看出来,曾参认为是“忠心”和“诚信”上面。

二人只说都不错,可二人的说法也确确实实产生了差异。

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异?

后来韩愈解释说:“孔子作为儒家的的一代宗师,他的学问十分的广博宏大。所以他的门人弟子都没有办法看到他学问的边界,就只能学习那些各自所偏好的,与各自性情相近的那一部分了。”

既是差异,也是侧重,有若说“孝悌”,曾参说“忠信”,都是发挥了他们各自的长处,说出来他们各自的见识。最后,又因为他们二人的性情各有与孔子相似的部分,所以能够在孔子的门庭中曳踞一席之地,著书立说,载入《论语》中去。

有若说“孝悌”是仁的根本,说得很基础,因为本只有一个,道却有两条,“本立而道生”,孟子后来补充说:“道是有两条的,分别是仁和不仁。”

但是只有生而为人,才不会将将“不道”当作了“道”

于是“道”又变回了一条。

章三是孔子因材施教,对着有若刚刚说过的话补充的。

 

子曰:“巧言令色,鲜矣仁!”

 

花言巧语,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,都可以说是“不仁”的根本了。

仁和不仁是两条道路,但是对着“不仁”的这条道路,孔子没有担忧它通过“孝悌”的反面,“不孝顺长辈,不友爱兄弟”表现出来,而是担心它在“孝悌”的里面得到了践行——对于兄弟长辈,花言巧语,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,可是内心一点儿也不真诚,这才是最最令人担忧的事情!

有若将“孝悌”当作根本,一方面成就了“仁”,一方面又促成了“不仁”,这怎么可能是有若原本的意思呢?

所以孔子讲“巧言令色”,在巧言令色之后再讲“孝悌是本”,才是把话说得全了,也把孝悌作为不仁的可能斩断了。

根本正了,道也就回归“一”了,章二章三,一个正说,一个反说,如果不反面说一下,正面的说法,其中端正的意思也不能得到彰明。

再去看曾参,曾参认为“忠信”是日常生活中自我反省最重要的事情。

 

曾子曰:“吾日三省吾身:为人谋而不忠乎?与朋友交而不信乎?传不习乎?”

 

单单这话,就可以看到曾参深刻的洞察力。

这话说得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,只是仅凭这句话的意思,很容易仅仅把“忠信”当作了日常自省的工夫,将这个工夫仅仅实践在自己一个人身上。

实际上不止如此,所以在曾参说完这话之后,孔子在章五中说了提醒的话。

 

子曰:“道千乘之国,敬事而信,节用而爱人,使民以时。”

 

从日常的一言一行向上推扩,即便是治理家国天下,也是一瞬间都离不开“敬”和“信”的。

敬,是要忠于职守的意思。

信,无论是“与朋友交”的“信”,还是作为执政者的“与国人交,止于信”,也都是一个“信”。

不同于章二章三的正反之说,章四和章五,是把话往小处说了,再把话往大处说。

孔子说:“吾道一以贯之”。

又回到这个“一”了。

读者细心研读《论语》,即使只是前五章,“一以贯之”的意思,也是彻上彻下的。

孔子的“学而时习”,有若的“孝弟”、曾参的“忠信”,如线之连,如珠之贯,到了后面的各章,也都是一样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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